夏天都很不对劲儿-玩学家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从家里溜出来,在村里路边的杨树阴下散步。
蝉鸣渲染了燥热,让人心里很乱乔卡特。桥边的亭子下,两个老友在下象棋,是真正的老朋友。我叫他们代福爷爷和陈爷爷,他们俩一个丧偶,一个老光棍。我们仨是棋友。
我远远地吆喝了一声,代福爷爷说:大斌快来李冲聪。
和父亲刚吵完架,我逆着他的想法报考了离家很远的那个学校斗破之萧寒。这让我有点兴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顾虑。不管换做是谁,如果孩子要离开家4年,他一定有某种复杂的思虑。然而,那时我年轻,对他的想法毫不在乎,只是想我的学费从哪里来。
我们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当我有做主的机会时,却突然想彻底甩开他,我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一个声音告诉我,必须去远方。不过远方怎么样,我没有具体的想象,只是觉得隐约有片海,还有海天相接处的船。
我怕热,但也快走了几步。过去的时候,两个老朋友正杀得起劲,陈爷爷占上风。我看了几分钟,发现剩下的残棋非常精彩。我问了一句,这是直接摆的残棋吗?代福爷爷说阿信蛋蛋妹,我们俩下到这儿了。一瞬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象棋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小学4年级,父亲花了3天教会我基本的路数,我用了一个月超过了他。之后他就不再找我玩了。自从学会以后,我开始在村子里观战富永爱,5年级就已经经常凑热闹和大人们玩了,初中时,在村子里已经有些名气局外人朝小诚。巅峰时是高二暑假,我在小卖部门口的马路边,和村里村外十几个大人江北女匪,从上午玩到晚上,没输一局。
代福爷爷是棋迷,他家离我家不远,我们经常能碰见,他总是找我切磋棋艺。我和他玩了很久后,他就追不上我了。为了让老人家开心一点,我经常性地故意输棋。陈爷爷性格没有代福爷爷好,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让过他。
他们俩人僵持不下,谁也不动。这盘棋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两位爷爷的水平,竟然可以下出这种局。看着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穷山恶水,这样的局不配出现在这种地方。这想法有点怪,但我抑制不住它。
桥下河水干了很多,最窄的地方只有一拳宽,要仔细听才能听到有汩汩的声音。路边的土路一刮风就会尘土飞扬。村子里新房子很少,多数都是窑洞。树影挡住视线,感觉我们这一片都被某种东西隔绝开了。
代福爷爷抬头对陈爷爷说,这棋不好走了。陈爷爷说比蒙修仙,好走好走。他出手跳了一步马。这一步看起来精妙无比,但实际上是一招臭棋。代福爷爷沉思了一会儿,承认自己输了。我提醒他说没输,送一颗子给对方,就有活路高相佑一。陈爷爷听完呵呵一乐,笑着说,最多让你活5步。于是我替代福爷爷连走3步。陈爷爷本来胜券在握,这时候才发现棋局已经反转。起初他不能承认,连续悔了几次棋才不得不安静下来。
代福爷爷看着棋盘,一句话也不说。看了好久,挤出几个字来:柳暗花明。
这四个字就像咒语,让盯着棋盘的我,吴旻霈大热天的打了一个冷颤。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似乎身上有什么东西不在了。陈爷爷急得喝了两口水,突然他眼睛一亮,像看明白了一样刘济源,走了关键一步。这一步我心里都演算过。他没有转机了,于是只用了三步,我替代福爷爷赢了。
陈爷爷看了半天,怏怏地说,我走错一步,观棋不语,本来我能赢的。自己说了几句,然后猫着腰站起来,冲河里吐了一口痰走了。
恍惚间,我看到他的背影很像我的父亲。蝉鸣更燥。我没有任何下棋的心情了。
代福爷爷看着棋盘,又摆弄了一会儿,把棋摆上了,才反应过来陈爷爷走了。他扭头冲着陈爷爷的背影喊道,老陈这么早回去做啥。陈爷爷也不说话,消失在了视线中。代福爷爷说,咱俩来,红先黑后。他说着,走了一个当头炮。
上学的钱,父亲帮我想办法凑齐了。我去了一个遥远的沿海城市。大一的生活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我除了有学业压力之外,还要出去打工赚钱。学长们说一定多参加社团,很锻炼人。但我发现那些奇奇怪怪的社团,我一个也没有兴趣。
宿舍老二酷爱下棋,报了象棋社团。我在宿舍和他玩过几把,他水平很差。他是个热心人,觉得我厉害便想替我报象棋社,我当场就拒绝了。象棋社有个学长,盯着我看了很久,说你不入我们团,一年后你肯定玩不过你舍友。
我只是笑笑,他们摸不透我,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很害怕。我知道在高三那年的那个暑假,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它改变了我。
有一天,我刚下课,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用邻居的电话打给我的,问我适不适应。我在电话里听到他咳嗽得很厉害,心里一阵难受。也许我害怕的事情要发生了。但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在学习之余出去赚点零花钱。过年也可以接点活儿,这样也可以减轻点家里的负担。那个电话让我很焦灼,我想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寒假之前,象棋社举办了一次比赛李麒耀。老二竟然破天荒拿了一个第三名。我对这一点十分震惊。于是对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表示怀疑。老二说,他最后一局赢得莫名其妙,是瞎下的,但确实赢了。他越说,我越害怕,于是拿出了棋,让他摆。他越摆,我越吃惊。他摆完问,这棋对方稳赢的,但是我胡乱下了一子,竟然反败为胜。
这大概算一种幽灵局吧。我的话让他一愣,你研究过残局棋谱?我说没有吴云洋。他说这局棋我看了很久。谁先让,谁就赢了。谁想赢,谁就输了。我说不是的,想赢也可以赢。他让我走出那种下法。但诡异的是,第一步我就怎么都走不下去。那个燥热的夏天,我想出来的招儿,一下都忘光了。周易万年历查询我呆了好一阵子,都不知道老二什么时候已经把棋复原了。他问我你发什么呆,咱们来玩一局吧。红先黑后,他走了一个当头炮。
那年寒假,我把订好的房间退了,也拒绝了一个兼职。马不停蹄地回家。到家时,父亲已经不行了。他三天没吃东西,盘腿坐在炕中间,很开心能见到我。两只眼睛深陷进去。他的胳膊在抖,他也从来没有那么温柔,缓缓地跟我讲一些做人的道理。他让我帮他卷纸烟,拿毛巾,让我勇敢一点金成焕。最后他吐了盆黑糊糊的东西,就断了气。
过年之前王桐晶,我和二叔把父亲下葬了。抬棺要路过桥边的亭子,我在那座桥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我上大学的第二个暑假,再一次回到这里,陈爷爷老了一些,代福爷爷依然是乐乐呵呵。代福爷爷又和我下棋,一共五盘,我用尽力气,一盘也没有赢。站在桥头,我以一种恳求的心情,抬眼望着半空,希望有谁把我丢掉的东西还回来。
蝉鸣依旧,奇迹没有出现。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