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列传(三)-一点艺思
宝玉这人张子洲,难能可贵处在天然。
在第十七回中,贾府为了元春省亲特意造了一座豪华的大观园,但其时匾额尚欠题词,贾政正带领着门下清客参观,因听塾师赞誉了宝玉的对联才情,便想借此机会试试儿子的学问安若菲,没想到一路试题多有不合。其中有一处,是走到了稻香村时画龙点睛造句,宝玉借“天然”二字之问破凡路,对在这座豪华的大观园中故意修建一处田庄茅屋以示淡雅之风的行为大发了一通议论:
“却又来!此处置一田庄顾竹君,分明见得人力穿凿扭捏而成。远无邻村,近不负郭,背山山无脉常宁房产网,临水水无源周力波,高无隐寺之塔栗色小天使,下午通市之桥,峭然孤出,似非大观。争似先处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气,虽种竹引泉,亦不伤于穿凿。古人云‘天然图画’四字,正畏非其地而强为其地库班空战,非其山而强为其山,百般精而终不相宜……”
宝玉说这话无异于当众揭穿了他老子强行附会自然的“皇帝的新衣”,也难怪贾政气的喝命:“叉出去极品账房!”刚出去赵一娜,又喝命:“回来!”命再题一联:“若不通,一并打嘴!”
这时宝玉只得念道:“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这幅强行正能量的对联,本来应该是顺了贾政的意愿才对,没想到这家伙依然假惺惺地摇头表示“更不好”,却又不明说哪不好。
宝玉和乃父,在艺术观上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一个求乎天然王爷惧内,一个求乎人伦。天然者自见不惯人为的扭捏,季天笙而人为者似乎也不肯荒废好不容易刻意别有的一番用心,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读过《诗经》的人,知道宝玉在这幅对联里别有安排贡院9号,“浣葛”典出《诗经·周南·葛覃》。原诗为: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乌龙保镖,维叶莫莫。
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诗梓佳,归宁父母何晨铭。
这首诗以白描手法将一位西周女子到原野上采葛制衣、浣洗归宁回娘家看父母的故事轻描淡写地写了出来姚明资料。宝玉用“浣葛”一典旦曲阿帝,即是喻指元春归宁省亲一事。然而讽刺的是,元春此时已是贾妃,从人伦上,便是老太太贾母也得对其称臣,其父也只能“至帘外问安”,贾府上下唯恐失了规矩,各个都小心谨慎,不得自在。在下一回书中,曹雪芹极尽笔墨把元春归宁一事写得浩浩荡荡,元春乘着绣凤版舆,缓缓而来,大观园里,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
然而越是繁复至此,我们就越觉得人伦对天然带来的束缚是多么可悲,也就越觉得《葛覃》中周女的天然之举是多么可贵——在夏日原野上,乘着无边绿意,和着风拂鸟鸣,采葛刈藤,濩布缝衣,浣衣归宁,全然无拘无束。
这便是两千多年前贵乎天然的艺术观刘子蔚,几经周折被后世更改地面目全非闲妻邪夫。
好在宝玉继承下来了。